03、
江寒把他放在床上,他太瘦了,轻得只剩灵魂。
林鸦以恰到好处的好奇打量四周,屋顶高挂一盏浮夸的水晶吊灯,摇摇欲坠。床头两侧挂着两幅油画,一幅是荒野中的耶稣和撒旦,一幅是亚伯拉罕的献祭。
“江医生,您喜欢巴洛克风格?”
“是您喜欢。”
“您怎么知道?”林鸦一怔,继而毫无意义地争辩道,“也算不上喜欢。”
他的温顺果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很快,他脸上便露出一种傲慢的不满。他的身体再次警觉起来,望着密不透风的窗帘,气若游丝,“有人。”
江寒行至窗前,慢慢拉开帘子,“没有人。”
林鸦将信将疑,又指着门,“门外有人。有人在听。在偷看。在窃窃私语。”
“没有。”江寒打开门示意,又牢牢关上,“只有我。”
“啊,”林鸦短促而轻地叫了一声,“卫生间里有镜子。”
“是吗?”
“是的,我看见了。”
江寒走进卧室旁的卫生间,看着镜中自己的影像。
冷静。自持。
漠不关心。
他的病人在说谎。
他在床上根本看不到卫生间的镜子。
江寒走出卫生间寻找趁手的工具,“林先生,您不喜欢镜子吗?”
“是的,我不喜欢别人看我,也不喜欢看见我自己。”林鸦说完这句话紧紧闭上嘴巴,如果这位医生要继续刨根问底,他就不愿意回答了。
“您在找什么?”
江寒在屋内转了一圈又一圈,也没有找到任何工具。那面巨大的镜子死死嵌在墙体中,看样子并无法拆卸。
林鸦天真地问道,“您是来杀我的吗?”
“林先生,失礼了,请不要害怕。”
他拿过一条毛巾裹住拳头,狠狠挥向那面镜子。
一声巨响,镜面爬满蛛网,再看不清他狼狈而冷静的模样。
回到卧室,林鸦果然被吓了一跳,他戒备地缩成一团,孱弱的肩膀紧张到痉挛。
“对不起,吓到您了吗?”江寒摊开双手放在身侧。
林鸦睁大眼睛,那只眼睛形状姣好,黑白分明,可惜空洞无物。
“江医生……您流血了。”
“是吗?”江寒抬起手,指节上慢慢渗出腥红的血液。
林鸦爬过去,拉过他的手,好像第一次看见人受伤似的,脸上露出一丝悲悯的不忍。
他的气息洒在烧灼的痛处,轻轻亲吻他受伤的手背。
开始是干涩的嘴唇,然后是湿热的舌头,像原始动物一样,不知羞耻地舔舐他细小的裂口。
唾液与血液交融,仿佛一种神秘的契约。
他的生命体征是如此虚弱,只有在这一刻,从他高热的口腔,江寒才确定他还活着。
江寒低头看着他柔顺的黑发,有些过长了,凌乱地散落在耳边。慎之又慎地抬起左手,轻轻放在他的头顶。
林鸦停顿了一下,不解地抬起头。
“谢谢。”
谢天谢地,他没有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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