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他眼底深处潜藏着的冷漠，那绝不是因为常年独居而养成的，也不是看透红尘俗世而领悟所得的，那是天生凉薄之人才特有的。那种冷漠，只一眼，就能让人冷到穿透身体渗入灵魂。
可是，她又不懂了，即便天性如此，这人也不该在面对家族存亡时依然视为不见充耳不闻吧。不然，他的存在，对左家还有什么意义。难道，紧紧只是左家立足的标志？一个可以震慑他人的名头？
重天心里不由一窒，惊叹于此人心性之冷。她想，他这样的人，只怕世间都少有吧。随后，她又不免觉得可笑。她自认有着一副冷漠无情抛却七情六欲的性子，但跟眼前的人相比，也不过是徒有其表罢了。面前这人，她怕是也要甘拜下风，嫌弃自己做的太差了。
忽而一笑，重天似是释然了什么，淡声道：“前辈是否承受得起，重天不知，现在更是没必要知道了。”
重天对这位左家祖长老的那几分欣赏和好感，刹那间烟消云散。虽然她不认为自己是一个好人，但她却是有底线、有逆鳞的。不比眼前这位，明明心在浊世，却真正的毫无挂碍。
酒逢知己千杯少，话不投机半句多。
这时，不论她是否解开了心中的疑惑，她都丝毫没有再留下来的欲望了。见南羽彦风已经放下了碗筷，重天也不再多等，冷声说道：“重天今日还有要事，就不多呆了。待重天回去，便会遣来侍女负责祖爷爷的日常起居。近日，祖爷爷就有劳前辈照顾一二了。多有叨扰，还望前辈海涵。”话落，重天起身对左兰爵抱拳一礼。
“祖爷爷，我就先走了，等下我会让青燕她们过来。”看着南羽彦风面色略有不豫，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重天自是知道他想要说什么，却并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转身就走。
盯着重天瘦小却坚毅的背影，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南羽彦风几次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她态度的转变，他自然是清楚的。自己老友是什么性子，他也清楚。当年他们刚认识那会儿，也因为老友这冷血的性子发生过不愉快。可凡事都有两面性，老友的性子虽然不讨喜，但人家智商高，有谋略。这么些年，说他一点没有受益，那纯粹是骗人的。
所以，这会儿南羽彦风看看自家越走越远的宝贝小耳孙，再看看自己相交多年的老友，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劝阻。
“小姑娘稍等。”左兰爵看着重天背影的眼中掠过一抹隐晦的光芒，旋即却是清雅一笑，淡然说道：“你就不想知道，为何在自己身上会发生那些诡异之事？”
一句轻描淡写的话，不仅让重天停下了脚步，也让南羽彦风瞬间僵直了身体。三个人，唯有左兰爵，一如既往的平静。
“前辈何以觉得重天一定会想要知道？”顿时，重天的心跳仿若擂鼓。虽然她很震惊，却依然一脸淡然地转过身，看向左兰爵，邪肆地挑眉轻笑。
“觉得如何，不觉得又如何？一切自在心中，不是？”左兰爵垂下眼帘，把玩着手中的茶盏，让人猜不透他心中在想着什么。
“呵呵......”重天轻笑，同样意味深长地说道：“既然已在心中，说与不说，听与不听，又有何意义。前辈心思通透，自是有大智慧，想必这世间俗事皆不在您眼中。”
所以，你才敢活得这般洒脱，这般无情。
“若不愿身陷红尘，前辈还是彻底脱离世俗的好。有句话说得好，一心不可二用。前辈在这里独居多年，从未理过身外之事，身外之人也不会前来烦扰。但前辈身处此地，总会有那么这些人惦记着。平日里还好，只能说他们是有心了。可若是存了其他想法，免不了最后误人误己。前辈，重天说的可对？”
重天说话时，左兰爵一直微垂着头，默不作声。即便她话中多有不敬之意，也没有出言打断她。而此刻，他注视着重天的目光异常深邃，其中瞬间闪过了无数情绪，复杂难言。
一老一少就这样对视了许久，左兰爵蓦然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
眼底一种异样的情绪稍纵即逝，只余下清浅的粼粼波光。而后，左兰爵侧头看向依然僵直着身体的南羽彦风，说道：“你拐来的小姑娘果然不错，如此心智脾性，果真非一般人可比。”边说着，边不住地点头。
“那是当然。”南羽彦风慢慢放松了身体，笑眯眯地看着重天，说道：“小家伙，快回来，再坐一会儿。”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满是宠溺。
然，重天却是充耳不闻，只是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那漫不经心的样子，似乎已然神游天外。
看着前一刻她还在与之对峙的人，还有从一开始就没说话的某人，她此刻是有些恼火的。毕竟，被人这么试探，谁心里都不会舒服。她想要离开，但又觉得等下这两人会告诉她很重要的事。所以，她舍不得走。她身上似乎藏着很多秘密，不早点弄清楚，她不安心。
“小姑娘可是对老夫颇有怨怪之意？”见重天依旧没有反应，左兰爵很是和蔼地笑了，丝毫没有先前的冷漠疏离之色。仿佛是那高高在上的谪仙慢慢走下了神坛，沾染了几分烟火之气。
“老东西，你不要随便乱说，我的宝贝小耳孙怎会是那般气量狭小之人。”南羽彦风当即不干了，不悦地瞪了他一眼，脸上满是责备之色。但，当南羽彦风调转视线看向重天时，瞬间变得满脸堆笑，讨好地说道：“小家伙，别理他。快回来，到祖爷爷身边来。”
重天看着这一唱一合配合默契的两个人，不免觉得有些可笑。之前，一个有意试探，一个暗自默许，将耍得她团团转。这会儿，倒是献起殷勤来了。
哼，晚了！
重天撇了撇嘴，还是一副不愿意搭理他们的模样。
不过，她心里清楚，之前也是因为她看不透。别人是什么性情、如何处世，又与她有何干系？她一开始便不理会不就好了。左右不过是仗着她还有几分人情味，担心左家的一些人，才能算计到她罢了。
没错，她看到左兰爵那漠不关心的态度，心中不平。如今，左家甚至整个凤城都处于动荡不安的状态。虽然左家实力不弱，朱羽皇室也暗中插手，但暗处的对手其实力深浅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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