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着那名家丁打扮的人的视线，朱棣佯作不知，同顾擎一同用了宴。晚宴结束后，朱棣先顾擎父子一步离开了聚缘酒楼，行至柜台前，却被掌柜叫住。
“爷，您要的端午节那日的包间已为您订好了。”掌柜并不知朱棣身份，因而对他也没有过多忌惮。
朱棣疑惑道：“你说什么？”
掌柜不解道：“您不是说要在端午节那日光临敝店吗？还说要商量重要事情，所以一定要订一间偏僻的房间。”
朱棣疑惑未消，望向在他面前的那位侍卫。侍卫忙摇头道：“爷，不是我干的。掌柜的，这事是谁同你说的？”
那侍卫一出声便有威吓之意，掌柜倒退半步，脸白了白，道：“不是您让下人来订的吗？”
朱棣道：“下人？怎样的下人？”
掌柜回忆道：“穿着家丁衣服，看着挺年轻，个子不高，还挺秀气的。”
朱棣心道，莫非是刚才那个不知规矩的小家丁？
见朱棣锁眉不悦，掌柜赔着笑脸道：“那爷，这房间……？”
朱棣摆手道：“这不是我们订的，今日随我前来的只有我跟前这一位。”他顿了顿，又道：“若是掌柜的再见到这人，你就告诉他，端午那日我在家中宴客。”
“知道了爷，您走好！”
掌柜兢兢战战地将人送回门口，直等到马僮牵着马车过来，将他们亲自送上马车之后，才转身回店。他虽然不知道朱棣的真实身份，但是多年在当掌柜的经验，令他直觉地感到，眼前这位乃是绝不可怠慢的贵人，因此由他亲力亲为才最为保险。
朱棣上了马车，侍卫驾车，马车穿过街市，沿着什刹海原路而返。朱棣在车中揭开了帘子，静静地看着暮霭沉沉的深青色的天空。
顾擎这事一定，他就少了一件要事。而半路杀出的那名怪人，朱棣也为他留了后路，以便看看他究竟搞的什么名堂。
这些事情在他的脑中一闪而过，便被他抛在了一边。
马车停在王府的门前，朱棣下了车，径直走入王府的院落中。
院落的六角凉亭里，亮起了六盏竹笼灯笼，将凉亭照得明亮。徐英和奶妈一人手上抱一个婴孩，两人各自看着怀中熟睡的婴孩，轻声地交谈着养育小孩之事。
“呀，殿下。”
看见朱棣向她们走来，徐英唤了一声，急忙从座上站起了迎接他。
“英儿，你坐着吧。”
朱棣走到亭中，接过了徐英手中豆丁般大点的朱高煦抱在怀中，迟钝地抚慰着。
“煦儿，爹爹来了。”
朱高煦醒了过来，大概是感觉到这一瞬间周围的世界都变了，透着奶香的小脸皱在一起，哇地一声，猝不及防地在朱棣手中又哭又闹。
“额，煦儿？”
“哇——！”
“殿下，还是给我吧。”徐英从朱棣手中抱了回去，又哄又拍，朱高煦这才安静下来。
“……”
朱棣觉得自己大概没什么婴儿缘。
奶妈笑道：“王爷，您莫挂心，婴儿都是亲母亲的。而且，您看小王爷这声音清脆洪亮，多健康啊！”
朱棣默默地逗弄起雷打都叫不起的朱高燧来。
“王爷，寿礼的事定下了吗？”徐英问道。
“嗯，那顾擎还真能烧出绝顶漂亮的青花瓷。改**见了，也会惊讶的。”
“太好了，希望这寿礼能讨得皇上欢心。”
“不过，他同我要同官窑合作的准许。他也真是直接，要知道北平还没有窑厂有这样的资格。不过，这都要看顾擎自己的水平了。他要是能令皇上满意了，官窑的事必然不在话下。”
徐英道：“官窑……？以前是不是有过一家窑厂，听说烧制了一批瓷器给了官窑，后来怎么就没听起过了?”
朱棣恍然道：“你是说窦家窑吧。不错，的确是有这么一件事。窦家窑是北平的老字号，信誉好，质量高，产量也稳定。五年前官窑同他们订了一批青花瓷，谁知后来交付之日，他们却交上了一批次品。经按察司审案后，便将他们以欺君之罪流放充军了。从此好像就没有听过哪一家窑厂能有那样的名气了。”
“不知顾擎的窑厂能否同窦家窑相比呢？”
“不及，却也算是个老厂子。”朱棣见徐英穿得单薄，而夜凉已生，忙道：“别担心这事了，英儿，你早点回屋吧，小心着凉。”
“诶哟，王爷，您可是小看英儿了。英儿现在就是同你比试一场，也是绰绰有余的。”徐英笑得爽朗。
想起他这王妃的性子，朱棣就一阵头大，“你总是这么说，哪回又见你赢过？”
“胡说，我这两年生完一个又一个的，身体当然大不如前了！”徐英反驳，“待我将身体养好了，再让你尝尝徐家刀的厉害！”
“得啦，你以后还是好好照顾小家伙们吧。至于这徐家刀法，李肃先生就够我领受的了。”
“哼，这老头！”徐英嗤之以鼻。
朱棣将她从美人靠上扶起，边带领她回去，边道：“怎么这么说话，从小没被先生教训吧？”
“你怎么又知道了？！”
徐英嗔怪地望他一眼，眼中却没有生气的意思。她放松了躯体，任朱棣扶着。奶妈抱着朱高燧，静静跟在他们二人身后。
***
三日后的端午节，朱棣在燕王府中设宴，款待亲眷和家臣。三个儿子，朱高炽、朱高煦、朱高燧，自然成了宴席上的主角。众人无一不前来为他们祝贺，朱棣心情大好，为每一位与会的人赐了珍藏的黄酒。优伶献乐舞，以姚广孝为首的文人们步韵赋诗，北平布政司、都指挥司、按察司均派了人来献上贺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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