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艘小船抛了一条缆索过来，张无忌将那缆索缚在后梢。
小船中着坐二人，一男一女，正是流云使和辉月使。
系好缆索，张无忌转过身来道:“义父，韩夫人，赵姑娘，周姑娘，海上风大，你们先回舱歇息着，这里有我和小昭掌舵便好了。”
金花婆婆自从波斯人手中回来后便不曾开口说话，此时也是一言不发，只摇了摇头，一个人走到船头上，怔怔地望着海面。
谢逊则哈哈笑了两声，道:“你义父虽说老了，却也不是娇滴滴的女娃娃。叫几个丫头进去歇着罢，我在这外头吹吹风，畅快得很。”
“义父您自然是老当益壮。”张无忌忍不住笑了笑，转而又对赵敏与周芷若道，“赵姑娘，周姑娘，那就劳烦你们代为照看一下表妹了。”
“好。”周芷若点了点头，转身抱起殷离往船舱内走去。赵敏微微颔首，也跟着进了船舱。
张无忌言说托她们照看殷离，其实也无甚可看顾的。殷离一直昏迷不醒，周芷若将她安置在舱内的床榻上，又拿湿毛巾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污垢，便再无事可做了。
赵敏插不上手，加之自己的身子尚且虚泛着，方才强打着精神与波斯人对峙又耗了不少力气，就只远远地靠舷窗坐着。
她怔怔地望了榻边忙活的周芷若一会，而后收回目光，透过舷窗向船后望去，见波斯各艘大船并不追来，远眺灵蛇岛旁诸船已小不逾尺，仍然停着不动，便彻底放下心来，脑袋微微后仰贴上船壁，阖上眼睛不再出声。
张无忌掌着船舵，向西行驶，见波斯人没有追上来的迹象，亦是心头稍定，当下要小昭过来掌舵，自己到舱中察看殷离伤势。
他推开舱门，径直朝着殷离走去。周芷若见状便站起身，给他让开位置。
张无忌撩开衣摆坐下，右手搭上殷离的手腕。
“殷姑娘怎么样了？”周芷若开口问道。
“虽然未见好转，却也没有恶化。”张无忌收回右手，脸上喜忧参半，“这波斯大船之中，或可寻到些治伤的药物罢。”说完连叹了几口气，又出舱去了。
周芷若看着他走出门外，目光收回到一半，不经意间落到了已许久没有动静的赵敏身上。
赵敏实在是乏得狠了，脑袋沾上船壁没多久，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在睡着的人面前，人很容易便有恃无恐。
周芷若于是便有恃无恐地，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往常总是神采奕奕的那双眸子此时安然阖着，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脸上原本的骄矜意气消去了大半，又因伤势未愈的缘故，残留着些许苍白，眉间时不时的无意识微微蹙起——倒难得一副柔弱乖巧的模样。
周芷若怔怔地看着，忽然浑身一个颤栗。
到底是严冬，且又在海上，纵然是在舱中，仍是免不了有凉意从窗隙门缝中侵入。
她看了看靠窗倚着的赵敏，忍不住皱了皱眉，转头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整间舱中仅有一床棉被，正盖在殷离身上。
垂下眸想了想，她将自己的外衫脱下，轻手轻脚地走过去，小心翼翼地盖在赵敏身上。
待做完这些，她便立刻回身走到榻边坐下，像是掩饰什么一般，若无其事地伸手替殷离掖了掖被角。
舱中静了没多久，便又有人推开了舱门。这次来的却是小昭，手上还拎了个药箱。
她看了看周芷若，又看了眼倚在墙边睡着的赵敏，没说什么，却也不由得放轻了脚步，缓缓走至桌前，轻轻放下药箱。
“公子在底舱的仓库里找到了些能用的伤药，叫我来给殷姑娘敷上。”小昭一面低声说着，一面从箱中取出一个药瓶并一卷纱布，递给周芷若，“这是给赵姑娘准备的，一会待她醒了，还要麻烦周姑娘替她换上。”
周芷若愣了愣，站起身接过:“好……”
小昭点了点头，从箱中取出另一瓶伤药，走到榻边，开始给殷离敷药。
周芷若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并不说话。
小昭的动作很是娴熟，不多时便上好了药。她替殷离重新盖上被子，转身收拾起药箱，又若有所思地看了仍在安睡的赵敏一眼，轻轻走出了船舱。
舱门前脚闭上，周芷若后脚便听见旁边传来了软软的一声“嘤咛”。她转头看去，却是赵敏醒了。
早在小昭推门而入的时候，赵敏就有所知觉，到听见小昭走时舱门闭上的声音，便完全醒了过来。
她缓缓坐起身，两眼朦胧地望着滑落到腿上的外衫，有些发愣:“这……”
“你睡着的时候一直喊着说‘冷’，我便给你披上了。”没等赵敏说些什么，周芷若便淡淡开口，将她未及出口的疑问尽数堵了回去。
赵敏此时还未完全清醒，迷迷糊糊地皱了皱眉:“我……有吗？”她记得自己没有说梦话的习惯。
“嗯。”周芷若看着她，一脸笃定。
“唔……”赵敏歪着头疑惑地眨了眨眼，还是信了。她拾起周芷若的外衫，缓缓站起身，递了过去:“那……谢谢。”
周芷若伸手接过，没来得及说什么，便听“嘎吱”一声，门又开了。
小昭去而复返，怀里还多了一床棉被。
她默然顶着二人齐刷刷看过来的目光，径直将棉被放在榻上一角后，又若无其事地原路折回，只是临出门前朝着二人意味深长地望了一眼，轻飘飘丢下一句:“这偌大的船上不独这一间舱房，自然也不独那一床被子，周姑娘也太实诚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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