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上）
听闻京城中醉天楼的蘇阳菜系做得不错，肖臻与谭子深便往那去。彼时天幕尚晴，却忽地聚起几多乌云，一场夏季急雨便这么落了下来。
“京城怎的也爱下急雨。”谭子深拉着肖臻躲进路边茶肆檐下，掸了掸衣袖的雨珠点子。
肖臻全然无半点扫兴之意，笑道：“从前在蘇阳城，便总要下太阳雨。”
“是啊。有个夏天，不知怎么你突然不喜念书了，成天躲着伯母出来和我玩。偏偏每回一出来，就要下太阳雨。后来我便随身备伞了。”
“可惜如今又无伞了。”肖臻随口说了一句，走到茶肆雨棚下的小正方木桌边坐下，“这雨想必很快就会停，不如喝杯茶再走吧。”
谭子深也过来坐下：“今日我匆忙间坐了世子的马车过来，若我自己出行，指不定是要带伞的。”
“就莫再说伞了，子深，你还没告诉我，你怎么就上京来了，我记得你从前说过，这辈子都无意科举。”边上的小二这时过来，肖臻便随口点道，“要一壶白牡丹罢。”
“你还是爱喝白茶。”谭子深状似不经意道，“既然你已不在蘇阳城，我留在那又有什么意思。”
“这么说来，你还是为了我才进京？”肖臻唇角上扬更甚，往日里那温柔雅致的面孔，因眉目间真心实意的欣悦，而越发显得濯秀昳丽。
谭子深笑意不变，眼底恬淡，若静静澹波，回道：“是啊，你要以身相许吗？”
“我想啊，可我怎么配得上状元郎。”肖臻说完后就笑出了声，“话说到，古来状元郎多半都成驸马爷，之前我不知是你，一直有听闻今年的状元郎深得皇上喜爱，说不定迟早要将掌上明珠嫁予你。刚才你也见过了乐天公主，天真璀璨，只是年纪略小，不知子深你，是否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谭子深没有说他已拒了皇帝的婚旨，只似真非真道：“不心动。再美的公主，也比不上阿臻。”
肖臻若说从前与好友偶尔开这样玩笑，不会想歪去，可前日他刚被晏亭做过那样的事，现在都还未恢复过来。如今便不免有些不自在，只好扯开话题。
他指尖捏着杯缘顶端，吹了吹茶上的热气，又放下来道：“子深，我向来认为你才华超众，只是你不肯显露。如今你中了状元，实是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我真是为你高兴得很。只可惜你竟没来告诉我，让我错过了状元郎骑马游街的折人风采——想必满街的花都朝你抛过去了吧，可惜眼下没有酒，不然真该痛饮一番。”
说罢，又接着道：“刚刚净说别的了，我还来得及没问，你近来可好？在朝中是否顺达？”
“尚可。当今皇上，是为明君。”他顿了一顿，回到前面那个话题，“你知我对于读书，其实并无什么兴趣。”
“这话可千万不能让别人听见。”肖臻轻啜了一口茶，感觉有点烫，吐了吐被熨红的舌尖，脸颊漾开了浅浅笑涡，“哪有状元不爱读书的？本来一个外城人夺魁，想必已叫傲气的京城人士心有不满，要是他们知道状元并不爱读书，不得要上来打你。”
谭子深目光聚在他唇上，未言一语，只端起茶杯轻呷了一口。
“不过，不爱读书的人硬逼着自己读，子深兄有此觉悟，才更是了不起。”
“也并非什么硬逼，年少时与你一起读书，是我最快乐的日子。”
肖臻并没听出什么深意，只当他在怀念过去，想了想道：“听闻皇上喜文也爱画，文不必说了，你现在也仍不喜作画么？以前每每我作完一副画，都找不到合适的人共赏一番。我明明记得，早先你也是喜爱作画的啊。”
谭子深只摇了摇头：“朝中能人异士甚多，善绘画者不乏其人，如晏相的二公子，就够受皇上喜爱的了，并不缺我那么一个。”
肖臻陡然听闻晏亭，握着茶杯的手就不自然地抖了一下。他这样的反应，被谭子深默然尽收眼底。
肖臻强扯开话题道：“子深，我到京不多久便给你写了信，你有没有收到？”因谭子深并未给他回信，他才问起。
“自然收到了，不然我如今怎会在此。只是太突然，春闱又马上要开始，来不及给你回信，便直接收拾上路了。”
这话叫肖臻有些感到意料之外，仿佛他是真的因为他才进京赶考一般，便说道：“玩笑话便够了。说起来，蘇阳城离京城可不近，子深又如此一表人才，一路上可有什么美遇。”
肖臻对熟悉的人没有什么顾忌，从前他对晏亭也是如此——但现在一想到他，只觉胸中有股难言的恶气。
“并无。”实际上在路途中对他动了心思的妙龄姑娘不胜凡几，只是他看都未曾看一眼。听到肖臻问他的问题，不由得心思微动，面上笑道，“阿臻，从前在蘇阳城，没有谁是比你更讨女子喜爱的，只是你觉得时候未到，不意与她们接触。怎么如今爱说起这些事来了，莫非，是有了心仪的女子？”
肖臻挑眉道：“子深想多了，只是许久未见，同你开开玩笑。” 接着又道，“我现在就住在玉阑别院，你有空便可去那找我……”
忽然想到自己过几天仍是要走的，又纠正道：“还是算了，我打算过两天就回到蘇阳城去。”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