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潜光是被冻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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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里长街这一带夏天时温度要比平城城区的其他地方都低些，古宅和褚江公园更是个中翘楚，前者是因为阴气较重，后者是因为绿化范围广。
夏天的晚上是褚江公园最热闹的时候，除了游客，不少本地人也会来这里散步乘凉。人们在晚上十点多的时候才会逐渐散去。褚江公园晚上是不闭园的，零点过后公园里便只剩下一些跑出来谈情说爱的小情侣，无家可归的流浪汉，或者因为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原因大晚上不好好睡觉跑公园来吹风的无聊人士。
江潜光觉得自己算是被绑架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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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寒凉，吹得江潜光打了好几个哆嗦后，终于把这个被两只纸人抬出来的家伙吹醒了。
江潜光睁眼看到眼前的树影幢幢，一时还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不是在做梦。
闭眼前他还好好地盖着薄被在兰花香中入睡，怎么一睁眼自己就来到了一片小树林？
江潜光一抬手就碰到了熟悉的扶手。
他还是坐着轮椅出来的。
江潜光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并没有人推着他走。两只纸人完全被轮椅罩住了，从江潜光的位置来讲是怎么也看不到的。
但他确实一直前进着。江潜光没过多久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明明在向前，却没有听到轮椅的轮子滚动的声音。
他虽然看不到轮椅底下的情况，但还够得到轮子。江潜光把手放上去，轮子果然没有在动。
他是被不知道什么东西抬着轮椅走的。
江潜光感觉到了轻微的摇晃感。
一轮残月挂在东方的天幕，月辉澄净却不甚明亮，只给万物披上了一层朦胧的白纱。借着微弱的月光，江潜光勉强能看清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片人工树林，中间开辟了一条石子铺路的小道，他正被抬着往小道的尽头而去。
江潜光的手心出了一点汗，他深呼吸几次后，把手放在了扶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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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潜光竭力镇定下来，分析现在是怎么一个情况。
他所处的高度和往常差不多，说明抬着轮椅的东西也不会太高。他试着往轮椅底下看的时候没有看到什么东西，要么那个东西他无法看见，要么它的体积很小，能刚好被轮椅盖住。
作为一个学过地理的文科生，江潜光还是能通过月相辨认出大概的时间的。残月挂于东方，月相和阴历的日子基本符合，他应该是在正常的时空里。
而且此时是后半夜了。
江潜光静下心来细听，除了夜风在林间穿梭发出的轻响，他还听到了虫鸣的声音。
城区里建筑密集的地方不容易听到虫鸣。而且听声音鸣虫不是三两只，怕是有一大群，虽然离得有点远但也远不到哪里去。江潜光以前住着的孤儿院旁边就有一片小树林，晚上那里从来没有传来过如此……活泼的虫鸣声。
就是活泼。
仿佛没有被城市的环境压抑着，真正身处自然之中。
江潜光想，他一定身处一个植物很多的地方。
再细听一会儿，江潜光甚至在一片虫鸣中分辨出了青蛙的叫声。
不远处有适合青蛙生活的环境，也许是一个人工湖
他几乎立刻想到了一个地名——褚江公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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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怪乎他会先想到褚江公园。
平城就跟无数东部发展速度有点过头的城市一样，环境保护跟不上经济发展速度。钢筋水泥一年多过一年，绿化想抓却抓不起来。
如果要问平城城区哪里的环境最好，平城人都会下意识地想到褚江公园。
褚江公园原身是一座历史悠久的园林，历史价值能和旁边一整条保护完好的古街抗衡。政府建立褚江公园的时候，保持了原有的园林不变，又往周围扩建了一点，小树林确实是种了好几片。
江潜光越想越觉得自己在褚江公园。
老城区在经济建设的时候首当其冲，这样的树林也就褚江公园旁边才有了，除非下面不知道什么玩意儿把他搬出了老城区……以他们现在都速度来看，不太可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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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潜光一边思考一边按兵不动，毕竟现在轮椅底下的东西还没做什么要他命的事，也不知道凶不凶残，他要是有什么动作正巧激怒了它们没准就凉了。照早上那个医生所说他的右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虽然他现在还坐着轮椅，但到时候实在不行了跳下轮椅应该也是能跑出一段路的，说不定还能打轮椅底下的东西一个出其不备呢。
如果被刘医生知道了江潜光心中所想，他一定很想说自己并没有江潜光可以下地了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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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路逐渐走到了尽头。
江潜光看见了一盏灯。
青竹做的灯杆，白纸糊起的灯罩。烛光不见一丝温暖之意，白纸倒映出青灰色的烛火，微微晃着。
提着的灯的是一位十六七岁的少女，梳着双丫髻，穿着一件素色的襦裙。烛光映出了一张清丽的脸，她唇角微微翘着，面上带着天真之色。
看到江潜光过来，少女提着灯福了福身，嗔道：“你们怎么把客人带到这儿来了。”
这句话并不是对江潜光说的。
轮椅重重地晃了一下，跌在地上。
江潜光看到了抬了他一路的东西——轮椅下哆哆嗦嗦爬出来两个小纸人。小纸人做得精致，正反两面都绘上了图案，正是年画上的童男童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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