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安市局外，季寻站在陌生的大院前，正不知要不要进去，一阵鸣笛声突然在他身后响起。刺耳的声响让季寻像是弹簧一样弹了一下，躲到了一旁。黑色的轿车开过去，局里新来的小年轻没见过季寻，以为这货是来市局办什么事儿的，车都开过去了，还隔着窗户埋怨了一句：“有病吧，挡着门不走。”
可不是有病，季寻抬起自己的右手，整只手不住的颤抖着，他用左手攥住右手的手腕，想要让那只抖动的手停下来，然而已经四年没有听从他指令的身体，每一个关节都在反抗，一只手带着另一只手，继而让他全身都不安的抖了起来。
在楼上等着季寻来报到的江安分局副局长张敬斋，本来想一早去接这位高徒，却被季寻拒绝了，从两个月前醒来到现在，除了意识不清醒的时候，季寻拒绝了所有探视，就连出院也是在家人的安排下偷偷离开的。没人知道他这样过度保护自己是为什么，只有他自己明白，因为醒来的他什么都不记得了，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之外，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就跟个婴儿一样。所以即便所有人都跟他说，他是个警察，曾经的警官证、警服和表彰都印证着这个说法，但是对这个身份，他本身都是排斥的，他听到电视里有枪响都会不自觉的捂住耳朵，社区户籍民警上门帮他重新补办户口，他胆怯的就像个贼一样。没人知道在重伤之前，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导致他变成了这个样子，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想到自己醒过来到现在所经历的一切，季寻太阳穴骤然一紧，紧接着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后退了两步，直接撞在回到市局的邬云华身上。邬云华绕路去了一趟第一小学，一路催着出租车司机飙到一百八，才在九点半之前赶到局里，刚下车就遭遇了个人体肇事。
“抱歉。”
对方语气有点虚，人撞在邬云华怀里也格外没力气，邬云华一大男人对被撞这事儿，没什么意见，本来要直接离开，对方一回头，邬云华一下就认出这人是刚在路上救了那小孩那个。
“是你。”
“嗯？”
季寻显然没想起邬云华是谁，邬云华也看出来了，他把脸上的墨镜摘下来，指着自己那张得有二十四寸的大脸道：“刚，正阳街，我差点撞了那小孩。”
季寻从醒了之后，记忆就格外的差，他侄女总说，人家都说金鱼的记忆只有七秒，我舅的记忆估计连七秒都没有。邬云华看着季寻那张脸，没以为他是完全不记得自己是谁，以为对方只是天然呆，顿了顿道：“你来市局？要办事儿？找谁？认识路吗？要不要我带你过去？”
“不用了，我知道在哪儿。”
季寻说完，向一旁的旧楼走去，觉得两人颇有缘分的邬云华道：“有事儿的话十三楼刑侦队找我。我叫……”
邬云华没说完，季寻的身影已经消失了，留下邬云华一个人站在大院里琢磨，他是法医处的新人，还是被害人的家属，要是被害人家属的话，这情绪也太淡定了吧。
邬云华琢磨了一会儿，觉得这事儿跟他也没关系，他把墨镜带回脸上，往新办公楼走去。
一进大厅，迎面几个警员笑着向邬云华打招呼：“邬队……”
邬云华点头示意，从几人中间穿过去，刚走到电梯边，就听刚刚那几个警员低声议论道：“听说季寻回来了。”
“我也听说了，四年了，都以为他醒不了呢。”
“你们说他回来，邬队怎么办？总不能一个刑警队，俩队长吧。”
“比起队长的事儿，你们就不好奇当年季寻那事儿到底是什么情况？一去一组人，到最后就活了他一个人。”
“他那哪儿叫活啊，差一口气儿就死了，说他跟那件事儿有关，我打死也不信，见过玩手段走暗门的，还没见过把自己往死了玩的。”
“你懂什么，要不你当不了队长呢，这叫断臂求生，他要囫囵个儿什么事儿都没有回来，谁信他在这里没事儿？再说了这里面要没点猫腻，他能失踪一个月，才让在江边发现？准定是黑吃黑最后没谈拢，让人给算计了。”
“管他黑吃黑，还是白碰白，跟咱们也没关系，咱们就搬好小板凳等着看好戏就行。”
几个人过去，一直没上电梯的邬云华从角落里走出来，他啧啧两声道：“这哪儿是警察局啊，快赶上菜市场了。”
邬云华这边也没找几个嚼舌头的麻烦，上了电梯直奔只对，而季寻这边按照季念的复述找到旧楼，才知道刑侦队两年前就搬了，就是正对着大门那栋新办公楼，现在这栋用了四十多年的老楼，只剩下一些法医和一些基础部门在，剩下的都搬走了。季寻扑了个空本来想直接去新楼，走到旧楼楼梯口，看到枣红色的楼梯，不知怎么着就走了上去，季寻记忆里有些画面和老楼的构造是重叠，他凭借那零散的记忆找到以前的办公室，推开门的时候，一个警员正翘着脚看报纸。
对方被季寻突然推门而入的举动吓了一跳，愣了愣神道：“你……找谁啊？”
门的位置、办公桌的位置、窗户和窗帘和记忆中那些零散的画面都吻合，季寻问对方：“以前坐这里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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