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迟倒很平静,解释说:“他现下是御前侍卫,出入皇宫没什么,不会有人时时盯着。来东宫一趟,也不会多么惹眼。”
而且,皇帝其实知道他与谢逢私交深。那次元昕被庆郡王下毒后,谢逢还进宫回过话,皇帝也没说什么。
目下他一朝当了太子就不理谢逢,反倒很不对劲,还不如大大方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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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在临近傍晚时,谢逢便进了东宫。
谢迟自得封太子后,一直还没见过他。他倒不觉得谢逢是有意疏远,只是现下突然叫他来,他还是难免有些无所适从。
他进了东宫的大门,就被候在那儿的刘双领亲自领去了谢迟的修德殿。走进寝殿,他心底更有些说不出的不安,低着眼帘抱拳一揖:“殿下。”
“来,坐。”谢迟从罗汉床上下来,拉着他一并落座,指指桌上的打卤面,“知道你一会儿还要去当值,让你提前进来你肯定没顾上吃饭。这是你嫂子那边的小厨房备的,咱们边吃边说。”
谢逢的心弦被这番话松了下来,端起碗,称呼就改了回去:“哥,什么事?”
谢迟瞟了眼手边的奏章:“我今天帮父皇看奏章,第一本就翻到了这个,给你压下来了。你写的?怎么回事?”
谢逢也睇了一眼,一声苦笑:“你怕我招惹麻烦?”
谢迟点头:“你不怕?”
“最初也怕,现在不了。”谢逢叹了口气,“元昕那件事后……我想着我入殿见了陛下,陛下也没说什么,就很想知道他现下对我到底是怎样的看法。这样问安的奏章我每一旬都写,这已经是第十一本了。”
只不过,皇帝一个字都没有回过他。
谢迟不禁讶然。
他在读这本奏章的时候,感受到了谢逢语气中的忐忑谨慎,自然觉得这是头一次试探,没想到这竟是第十一本。
那么……他是每一本都这样的提心吊胆?
谢迟胸中发沉,夹了一筷子凉菜添到他碗里:“别写了。我知道你心里有结,可这事……”他摇了摇头,“父皇有父皇的苦衷。”
“我想从这件事里走出去,我曾经也以为,我已经走出去了。元昕那件事之后,我才知道我是走不出去的。”谢逢笑意艰难,眼眶不知不觉地就红了,“陛下见了我也没发火,我便又觉得此事还有转圜余地了。我还是想去解释,想告诉陛下我绝无异心。”
“知道。”谢迟忽而道。
这话在谢逢听来莫名其妙。他其实是想说,陛下大概知道。
可他想了想,还是不好绕过皇帝擅自将此事戳穿,只改口道:“我知道你没有异心。这件事……父皇确是有些固执了。”
谢逢没有说话,谢迟抬眼瞧了瞧他,郑重道:“你的苦我都明白,来日我会把该还给你的都还给你。你若信我,就安心等着,不要再让自己更难过了。”
但谢逢摇了摇头:“不,你不明白。”他颓然一喟,“其实现在爵位对我来说,不那么重要了。我便是一直当御前侍卫,日子也能过得下去。”
他说着又笑了一笑:“我更在意洗脱这罪名。这罪名于我而言,就像梦魇一样。我只想陛下信我,哪怕他信了却不能公诸于世都不要紧。”
这件事已经缠绕了他五年,令他颓丧,使他迷茫。他一度怀疑圣贤书里那些忠君之言究竟值不值得一信,好在他最终将自己从那种质疑里拖了出来。
他现在只能逼着自己近乎愚蠢地去相信,这件事一定会有结果。
陛下是明君,陛下不会让他不明不白的过一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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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宅,吴氏在晚膳之后,终于决定往宜春殿走一趟。
但她不是想去见太子妃,而是去见莺枝。她想,她或许还有机会拉拢莺枝一把,莺枝现下又在太子妃近前侍奉,常能见到太子,翻身的机会唾手可得。
最让她如有天助的是,莺枝当下还没住进宜春殿的院墙内,而是和另外几个宫女一起住在宜春殿后的一方小院里。否则的话,她去见人就不太方便了,太子妃身边的规矩严,她若走进宜春殿去见她,肯定要被盘问半天。
吴氏于是带着贴身侍候的宫女进了那方小院,几间屋子的烛火都亮着,有个小宫女遥遥地瞧见她,赶忙过来磕头。
吴氏就正好询问了莺枝住在哪儿,那小宫女给她指了路,她便提步往那间屋子去了。
到了门口,吴氏叩了叩门,里面响起一声“谁啊?”。
吴氏身边的宫女道是吴孺子,门便很快打了开来,莺枝大有些诧异地看看她,又赶忙福身见礼,吴氏就提步进了屋。
她随意地坐到罗汉床边,不经意间看见了榻桌上放针线的小竹筐。
那筐子上用红布盖着,依稀可见有几根针从红布上冒了出来。除此之外,吴氏还瞧见一只像是布娃娃的手一般的东西,从筐边露出。
她一哂,正好拿此事做了话题:“姑娘爱做针线?”
莺枝却有些慌,听她提起针线,就匆匆地将竹筐整个拿了起来,转手收到了榻桌下面:“奴婢闲来无事,坐着玩玩罢了……”
接着又朝她欠了欠身:“奴婢去沏茶。”
莺枝干活麻利,茶水很快就沏了上来。吴氏端起来抿着,听得她疑惑道:“不知孺子前来是为何事?”
吴氏搁下茶盏:“你前阵子想见我时,我精神不大好,便没有见你。近来精神好了,想起这事就来看看。”说着她语中一顿,就将这太极打了回去,“不知姑娘找我是为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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