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那天，皇宫也举行了家宴。
二姐为了让我能顺利的混进太极殿，没有把我带去宴会上。
我正好可以趁着守卫都关注宴会厅安全的空隙，去找唐青拿折子。
我们约定的地方在后花园的莲花池边，这里离宴会厅只隔着一条河，之所以选这个地方，是因为唐青当天也要负责宴会厅的安全，他不能离的太远，另外，这里离太极殿最近。
拿折子比我想的顺利，但是我总觉的有双眼睛在暗处看着我，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我多想了。
握着折子，走在去太极殿的路上。
根据这些天的观察，我知道等我走到太极殿的时候，白天的宫女正好回去休息，上夜的宫女还要过一会才会到，而李元治身边的太监，今天会跟着他留在宴会厅，这段空出来的时间，足够我将折子放到李元治的书桌上，再全身而退。
然后，只要静静等待，看我赌的对不对就可以了。
一切按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可我放下折子的时候，手还是抖了起来。
因为我不敢把折子明目张胆的放几案上，我不知道太极殿是不是也有九公主或者闻太师的眼线。
我看到书案边上，有一个翻开了的书，我想着他应该会继续看，我把折子藏在书里面，他翻书的时候一定会看到，，可我翻开书的时候，却看到书里面夹着一叠字条，上面是我的簪花小楷。
我忍不住一张一张的翻开起来。
“我母亲不同意。”
“那要是一直不同意呢？”
“成了亲以后不许看别的女人，也不许让别的女人喜欢上你！”
……
他居然还留着。
思绪突然就飘到了很远，眼泪滴到手上的时候，我才清醒过来，慌乱的将折子压在了书的下面。
正准备要出门。
却听李元治身边那个总是尖着嗓子的太监说话了：“陛下，是拉下了什么，要不要奴婢帮你去取？”
“不用，你去跟皇贵妃说，朕拿了东西就过去。”
那尖着嗓子的太监应声离开，李元治推门进来，我躲闪不急，只能掀开几案的帘子，钻了进去。
几案四周被密不透风的帘布包裹着，黑黑的什么也看不见。
但我能听见，他的脚步已经走到了桌边上，我按着仿佛要跳出胸口的心脏，强装镇定。
他是来拿那下的东西的，他不知道我在这里，他走了以后我就可以出去了。
可是他没有走的意思，反而坐了下来。
他就这么坐着，我甚至听见了他翻书的声音。
我心下大惊，难道他不准备走了吗？
我正苦于怎么出去，他翻书的声音居然停了，不止翻书的声音，身边所有的声音都停了，除了我的呼吸，黑暗中的我有一时的恍惚。
他的声音却突然从头顶传来，不大，却足以穿过桌面传到我这里：“你为什么就不能等我？”
他果然知道我在这里，我知道此刻我装聋作哑还不如坦然回答。
“等……等到什么时候，等你杀了九公主为你四哥报了仇？”
记得他在太子殿被我就醒的那晚，曾拥着我对我说，等他给他四哥报了仇，就带我去他的藩地和他宜言饮酒、与子偕老，只是我那时并不知道这是个根本兑现不了的承诺，他是大宇的皇帝，他是九五至尊，他不会也不可能放任大宇不管不问；“想杀九公主就要让大宇国强大起来，大宇国要强势必要废除奴籍，废了奴籍就面临着颁布新政，颁布新政必然会引起朝中老臣们的极力反对……”
我还没说完，几案的帘子已被扯开，我被他从几案底下扯了出来，硬生生的按在了几案上。
他欺身上前，一双好看的丹凤眼仿佛深不见底的寒潭，就这样静静的盯着我，仿佛随时都可以将我吞噬殆尽：“胸怀天下难道不是你的初衷吗，不然你为什么要拼命把这个折子递给朕？”
“胸怀天下……”恍惚间记起那些在青柯坊上，与儒生们饮酒赋诗高谈阔论的日子，我望着他无可挑剔的俊美脸庞，紧咬着嘴唇不让眼泪流出来，末了淡淡的道；“一代明君是胸怀天下、直言进谏是胸怀天下、马革裹尸还是胸怀天下、春耕秋收也是胸怀天下……”
“你是敢给靖王背大宇宪法的李四，你是敢当着众人面高谈北境战事的安三公子，你是为了救朕敢冒天下大不韪的安璃，你当真要一餐一饭，一枕一席过完这一生？”他紧紧的揪着我的肩膀，久久不放。
“奴婢怎么过完这一生，都不会在这冰冷的皇宫里过完这一生。”
“你说过这世上对你好的人很少，但凡有人对你好，你便会喜欢上他。”
他将身上的重量全都压了过来，隔着薄凉的夏装用他灼热的气息将我整个包裹住；“如果朕说，从现在开始朕只对你好，一直一直对你一个人好，你能不能留下来陪朕？”
他看我的眼神不再冷冽，不再阴霾，甚至我能看到他眼底闪着期盼的光芒，他在祈求我，记得他在听雪阁的时候说过，今后，只能是我去求他，可是今天他居然再一次低头来求我。
可我不能回答他，因为我和他都知道，他给的不过是个空头承诺。
他是大宇帝，他如果只对我一个好，那不就是我最不齿的昏君吗？
世间的事情总是这样难两全，不是不爱，不是不牵挂，却不能去爱不能去牵挂。
我没有回答他，只是别过脸不去看他。
他已经知道了我的答案，没有意料之中的震怒，他只是紧紧的拥着我仿佛要把我揉进他的身体里：“你就那么想离开朕吗？”
“如果朕不同意废除奴籍呢？”他见我不回答捏住我的下巴，逼着我看向他；“这样你兄长就不能求朕放你出宫了？”
“陛下不会。”
“为什么这么肯定？”
“因为陛下想做个明君，是可以记入史册的大宇一代明君！”
他眼底有异样的光芒在闪动，但是很快便暗了下来：“你没有心，就算有，也一定是铁石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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